青光眼是全球第二位不可逆性致盲性眼病，致盲率约10%^{[1, 2]}，它以视网膜神经节细胞丢失、视神经进行性萎缩、变性为特征^[3]，是累及视觉通路的多因素神经退行性疾病，机制尚未完全阐明。磁共振扩散张量成像(diffusion tensor imaging，DTI)能够通过各向异性分数(fractional anisotropy，FA)、平均扩散系数(average diffusion coefficient，ADC)，反映神经纤维束的脱髓鞘及轴突膜微观结构损伤，目前已有研究采用DTI技术评价视神经损伤^{[4, 5]}，其对青光眼的研究多集中于开角型及正常眼压性青光眼^{[6, 7, 8]}。然而，闭角型青光眼是亚洲人群青光眼主要类型，在我国，闭角型青光眼占青光眼总人数的54.42%，占全球闭角型青光眼84%^{[9, 10]}，引起视力障碍比率远高于开角型，是造成广泛视力丧失的主要原因^[11]。Zhang等^[10]报道闭角型青光眼DTI参数变化具有规律性，但不同类型闭角型青光眼DTI特征的分类研究及与开角型青光眼DTI特征对比尚未得到充分阐述。本研究将原发性青光眼深入分类，探讨DTI在原发性急、慢性闭角型青光眼及开角型青光眼神经纤维束损伤评价中的应用价值，评估其与青光眼严重程度的相关性，为DTI在不同类型青光眼临床诊治中的应用提供依据。

1 材料与方法

1.1 研究对象

       本研究为前瞻性研究，经过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医学伦理委员会批准(批准文号：2017第140号)，受试者均已签署知情同意书。纳入2018年1月至2020年1月大连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眼科就诊并诊断为原发性青光眼的患者。

       纳入标准：原发性慢性闭角型青光眼(chronic angle-closure glaucoma，CACG)组：(1)具备闭角型青光眼的解剖特征(前房较浅、角膜较小、眼轴较短等)；(2)房角入口狭窄或不同程度关闭；(3)青光眼性的视盘损害以及特征性视野缺损；(4)未见严重眼部症状，例如头痛或眼痛，恶心呕吐，虹视雾视等；(5)眼前段未见高眼压遗留的缺血性损害特征；原发性急性闭角型青光眼(acute angle-closure glaucoma，AACG)组：(1)至少包含以下两种症状：眼痛或眼眶痛，恶心或呕吐，间歇性虹视或视力下降；(2)至少包含以下三种体征：结膜充血，角膜上皮水肿，浅前房，青光眼斑，瞳孔扩大，虹膜萎缩，对光发射迟钝或消失；(3)有急性眼压升高史，眼压大于30 mmHg (1 mmHg=0.1333 kPa)；原发性开角型青光眼(primary open-angle glaucoma，POAG)组：(1)眼压大于21 mmHg (角膜偏薄者需按照公式换算)；(2)具有典型的青光眼性视盘损害或视网膜神经纤维层变薄及缺损；(3)具有青光眼特征性的视野缺损；(4)眼压增高时房角处于开放状态。正常对照组：招募年龄相匹配^[12]的健康志愿者。排除标准：(1)神经系统、视神经及视网膜等相关疾病患者；(2)弱视、近视等眼科相关疾病患者；(3)高血压、糖尿病等系统性疾病患者；(4)因假牙、运动等原因所致图像伪影、无法满足图像分析要求者。

1.2 仪器设备和扫描参数

       采用3.0 T磁共振扫描仪(Siemens Magneton Verio 3.0 T)及8通道头部线圈进行检查。常规轴位T2WI、T1加权液体反转恢复序列(T1 Flair)排除颅内神经系统相关疾病；矢状位T1WI用于视神经DTI扫描定位。DTI扫描基线平行于视神经，参数如下：TR 7100 ms，TE 87 ms，b值=0、1000 s/mm²，30个方向，层厚2 mm，层间距0 mm，矩阵128×128，NEX=3，FOV：23 cm×23 cm。MR检查于视野检查前或后3日内完成。采用德国蔡司公司Humphrey-750型全自动视野计行视野检查，记录视野平均缺损(mean defect，MD)值，用以描述青光眼严重程度。

1.3 数据和图像后处理

       将磁共振原始数据传送至西门子Syngo Multimodality Workplace (版本VE40A)平台nero 3D软件行后处理，生成FA、ADC灰阶图，并在图中视神经最大层面走行区选择3个感兴趣区(region of interest，ROI) (图1A、1C)；双侧侧脑室后角水平周围视辐射区(图1B、1D)放置3个ROI，ROI面积约为5～10 mm²，获得并记录FA、ADC值，分别求取视神经、视辐射区3个ROI的平均值作为该区域FA、ADC值。后处理过程由一位具有两年工作经验的住院医师完成，并由一名具有15年工作经验的副主任医师审核。

点击查看大图

图1  青光眼视神经通路ROI选取示意图。A~D：同一患者视神经(A)、视辐射区(B) FA示意图，视神经(C)、视辐射区(D) ADC示意图。

1.4 统计学分析

       应用SPSS 22.0软件包进行统计学处理。计算四组受试者双侧视神经、视辐射ROI的FA及ADC值，符合正态分布以均数±标准差(x¯±s)表示，否则以中位数±四分位数间距(M±Q)表示。CACG、AACG、POAG、正常对照组间DTI参数比较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两两比较以LSD方法，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非参数Kruskal-Wallis H秩和检验，并进行两两比较。比较采用配对t检验、两独立样本t检验及Mann-Whitney U检验，性别采用卡方检验。视神经及视辐射区FA、ADC值与MD行相关性分析，符合正态分布采用Pearson相关性检验，不符合正态分布采用Spearman相关性检验。检验标准：α=0.05，P＜0.05为差异具有统计学意义。

2 结果

2.1 研究对象一般资料

       本研究收集CACG 12例、AACG 11例、POAG 11例及正常对照组10例，均为双眼发病、右眼优势；排除假牙伪影1例，移动伪影2例，排除CACG初次发现血糖升高者1例，最终纳入CACG、AACG、POAG及正常对照组各10例(每组20只眼)。各组间性别(χ2=2.762，P=0.430)及年龄(F=1.490，P=0.234)差异无统计学意义，见表1。

点击查看表格

表1  研究对象的基线特征

2.2 DTI参数比较

       CACG、AACG、POAG及正常对照组双侧视神经、视辐射FA、ADC值见表2～3,各组自身双侧DTI参数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CACG、AACG、POAG视神经区FA值显著低于自身视辐射区(P＜0.05)；正常对照组视神经与自身视辐射区FA值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CACG、AACG、POAG及正常对照组视神经区ADC值均高于视辐射区(P＜0.05)，见表4。CACG、AACG、POAG双侧视神经、视辐射区FA值较正常对照组显著减低(P＜0.05)；AACG、CACG双侧视神经及AACG右侧视辐射ADC值较正常对照组升高(P＜0.05)，见表2～3。AACG右侧视神经FA值较CACG、POAG减低(P=0.015、0.005)，AACG双侧视神经ADC值较POAG升高(P=0.011、0.040)，AACG右侧视辐射ADC值较POAG升高(P=0.003)，见表2～3。三组青光眼MD值差异无统计学意义(统计量=0.985，P=0.611)。

点击查看表格

表2  各组视神经及视辐射FA值

点击查看表格

表3  各组视神经及视辐射ADC值(×10^-3 mm²/s)

点击查看表格

表4  各组视神经及视辐射参数值比较

2.3 DTI参数与MD值相关性

       CACG、AACG组受试者右侧视神经FA值与右侧MD值呈正相关(r=0.844，P=0.002；r=0.648，P=0.043)；其余参数与MD相关性均不显著(P＞0.05)，见图2。

点击查看大图

图2  慢性闭角型青光眼(CACG)、急性闭角型青光眼(AACG)右侧视神经FA与视野缺损平均缺损(mean defect，MD)值分布散点图。

3 讨论

       本研究表明磁共振DTI技术可用于评价CACG、AACG及POAG视神经纤维通路微观损伤情况，并与青光眼视野缺损具有一定相关性；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神经损害模式不尽相同，DTI可对其进行量化评估，有望成为青光眼诊断及评价的非侵入性磁共振标记。

3.1 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视神经、视辐射区DTI参数分析

       FA、ADC值分别代表水分子沿神经纤维束的运动方向及速度，是临床常用的DTI指标，既往研究报道青光眼视神经纤维通路DTI参数变化具有规律性^{[13, 14]}。本研究中，CACG、AACG、POAG视神经、视辐射区均发生FA值降低、ADC值升高，提示DTI可用于反映青光眼视神经纤维通路神经纤维束细胞膜及神经鞘膜发生脱髓鞘及轴突膜结构破坏的程度^{[15, 16]}，这与既往研究报道相一致^{[17, 18]}。本研究中，CACG、AACG组视神经区FA值低于视辐射区，ADC值高于视辐射区，这在以往的研究中较少提及，可能与闭角型青光眼发病机制密切相关；目前关于青光眼机制研究的主流学说认为，闭角型青光眼多由眼压升高引起视网膜节细胞变性，随疾病进展向视神经及颅内视神经纤维通路蔓延，是造成视力丧失的主要原因^[11,19]。而开角型青光眼发病机制更多倾向于中枢神经系统病变逆突触发展，最终累及视网膜神经节细胞^{[20, 21]}，对视力损伤的影响低于闭角型青光眼^[11]；本研究中POAG组视神经FA值亦低于视辐射区、ADC值高于视辐射区，考虑可能与POAG病情较重有关，而其视神经、视辐射区FA、ADC差值小于CACG、AACG组。因此，CACG、AACG及POAG全视路神经纤维束DTI分析有益于青光眼病情评估的全面性。

       一项关于灵长类动物的研究报道，在单侧视力剥夺后，双侧视神经纤维束FA值均发生一定程度降低，其原因可能为青光眼神经变性可沿神经纤维束顺行及逆行性蔓延，最终累及双眼^[22]。本研究中，不同类型青光眼双侧视神经、视辐射区FA、ADC对比无显著差异，支持青光眼是一种复杂的神经退行性疾病这一观点^[23]。

3.2 急性闭角型青光眼DTI参数分析

       研究报道，AACG眼压急骤升高时，首先发生视神经轴突运输功能受损，眼部血流自动调节功能障碍^[24]，视神经乳头及周围组织受压发生变形、水肿；当眼压升高程度、持续时间低于一定范围时^{[25, 26]}，视神经节细胞功能在眼压恢复正常后的一段时间内部分可逆。FA值是评价青光眼神经纤维通路较为敏感的指标。本研究中，AACG右侧视神经FA值较CACG、POAG为低(P=0.015、0.005)，这可能与本研究所有MR图像采集均在眼科检查后7日内完成^[27]，未考虑眼压急骤升高对DTI参数的影响所致，这在以往的研究报道中较少提及，AACG视觉通路DTI检查避开眼压急骤升高时，可避免可复性神经轴突功能改变对预后判断的影响，或可为AACG磁共振检测时间点的选择提供参考。

3.3 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DTI参数与视野缺损相关性分析

       MD值是青光眼确诊及病情严重程度评价的重要指标，然而青光眼早期症状不典型，MD值敏感性较低、稳定性欠佳，通常当视野缺损被明确诊断时，已有近一半的视网膜神经节细胞结构遭到破坏^[28]，视觉功能发生不可逆性损害。本研究中，CACG、AACG右侧视神经的FA值与青光眼MD值呈正相关，与Kaushik^[29]及Takahashi^[30]等的报道相似，提示DTI-FA有望成为闭角型青光眼早期诊断、临床分期影像学标记之一，或可为青光眼早期诊断、与成人单纯性高眼压(非青光眼)鉴别、青光眼疗效评估提供有价值的信息。

3.4 本研究的局限性

       本研究的局限性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1)本研究样本量相对较小，仅进行视野缺损MD值测量及相关性统计，未对青光眼进行临床分期研究；(2)本研究受扫描分辨率所限，仅选取视神经、视辐射作为感兴趣区，测量节点相对较少，未能实现全视路分析；(3)手工选择ROI并行纤维束示踪对测量节点进行验证，但测量误差难以避免。

       综上所述，DTI可对不同类型原发性青光眼视神经通路神经纤维束损伤进行量化评估，可为青光眼机制研究及青光眼诊治方案制订随访提供量化依据。